从前慢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渐行渐远的忧伤

江南。古镇。烟雨迷漫。栀子花开满了竹篮,少女笋芽般的玉手挽住花篮,在桥头站成一道风景,与花共吐芬芳。

古镇一个寻常的早晨,是在雾的幔帐中慢慢凸现的,当黑色的瓦脊现出它的厚重时,桥下已有吱吱嘎嘎的木船划过。桥上的路一直延到深深的巷里,就这麽走了上千 年,青石板已很老,已有无数的坑凹,使你感到无数岁月的痕迹,还有重叠的使你无法辩认的脚印,这是一份古老的凝重。和这份凝重相反的轻快,则是一路蹦跳上 早学的孩子,她们是古镇鲜活的理由。

巷口的阿婆在洒扫清除,弓成九十度的身子,重复着她的劳作。清瘦的老伯用他那爬满蚯蚓般的手,一块块地卸着铺板,花花绿绿的商品露了出来,转瞬身后的铺板已卸下一摞。

赶早市的女人行走在小巷:一把鲜绿的菠菜横卧竹篮里;几枚香菇散落着,还带着泥土的潮湿;三四棵茭白嫩如凝脂一般。菜不多,但很精致,一如这南方女人,精 细而典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水养育了女儿,女儿又成了阿婆,成了阿婆的女人又变做了脚下的流水,她们日夜流淌,内涵很深,柔柔的,但又波澜不惊。有一 种独特的韵,这种韵味写在女人们的脸上,体现在她们的举手投足间。水。女儿。她们已难解难分。

热腾腾的小笼包子,引诱着我的食欲。面对着方桌前吃的忘我的食客,我于是要了一碟。那雪白的、鼓涨着的小包子,在碟子上开出了四朵花。我轻捏起一只放到嘴 里,一股甜腻的汤水,使我的嘴巴僵在了半空。对面的老伯善解的笑我,碟子被我推去,老伯说了句:“吃不惯吧,姑娘!”我则尴尬地点头。转身离去。

是谁还在演绎着一份远古的美丽呢?是上了年纪的阿婆们,只有她们坐在茶楼上,一方八仙桌,几样茶点,几杯盖碗清茶,青烟袅袅。红丝线在白发间穿行,一个丝 结扣住,一个荷包就在桌上开出了两朵并蒂莲。她们一定是捡拾着年轻时的梦,梦里的落花变成了手里的荷包、香袋,想那得到的人该怎样去珍惜呢!如今变成商品 的荷包,游人买了去,还能掂出那份沉掂吗?女心悠悠——女红是她们练就了一辈子的功夫,是用一生的爱去描绘的一幅画儿!

在这雨雾迷朦的古镇,是该有梦的。

推开窗子,就是幽长的小巷,幽长的梦。我是来寻梦的吗?心底的梦在哪里呢?是寻戴望舒的《雨巷》。望着这似曾相识处处在的小巷,我便在这巷里迷失了。七十 年的《雨巷》诗行如旧,小巷如旧,丁香女孩如旧,只是少了油纸伞。油纸伞挂在阿婆盛满杂物的墙上,它已被尘封成一段记忆,轻易没有人去触摸。偶尔,阿婆来 到杂物间,会在不经意间瞟见它,眼神便定定的一路飘去。

来到小镇,少不了在巷里行走,雨是招手即来的。不是所有的雨都适合在巷里行走的。大雨太急,两排雨线逼仄着小巷,脚下流水如注,从容也被这雨水赶走了。雨 最好不大,像雨又像雾,檐上有滴水,水就那么一下下地砸入脚下的青石板,水珠儿飞溅。石墙上有片片薄绿,那是青苔的作品。这时的小巷幽长而寂寞。

诗人走来了,一袭青布长衫,一双圆口布鞋,鞋有点潮湿,潮湿的还有诗人的眼睛。他一定是被某种东西牵引着,来到这里。诗人眼里的雨巷是美的,但有点惆怅, 他要小巷更美,他要给这静止的美,添上一道移动的风景。于是,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女孩走来了,给诗人带来一阵香风,如梦如幻地从诗人身旁飘过,消失在这雨巷 的尽头。这稍纵即逝的美,诗人抓住了,留下了一曲经典,还有如花的梦!

诗人是真诚而裸露的。

那晚,听着屋檐滴水,好似时间的钟摆,抚我入梦。我梦见自己在巷中行走,我故意穿了一双高跟鞋,显的更加挺拔。打着一把太阳伞,绿底黄花。高跟鞋敲在古老 的石板上,发出嘎嘎的脆响,我希望唤醒那遥远的记忆,和诗人梦幻般的情感。与诗人相遇,是我的渴求,但他始终背对我,如烟的雾在他的头上环绕,看不见他的 表情,只有修长的身影,这使我心存怅然,但转念一想就释然了,毕竟相遇了,隔着七十年的路相遇在雨巷。

梦醒后,心还在恍惚与现实中摇荡,一股湿漉漉的柔风送来,南窗未关,手在空中划过,攥在手里的是一撮温凉。
那些日子里,我总是在巷里行走,特别是飘雨的日子里。

我在青峰之后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传说里,最喜琢磨的是白娘子的故事了。人生锦年,执一把雨伞,与那人相遇。都说人生只合如初 见,是这样的吧。便是神仙,也都没摆弄好自己后面那些个不堪的情节。一次酒醉,待醒来,转身不见了玉郎影。托身的主丢了,谁不急呢?找啊找啊找郎君,找到 郎君在山庙里,叫什么“金山寺”,只是不肯出来见面。药店也不开了,只忙着水漫金山了,法海没斗败,黎民遭了殃。爱情,真的误事!废耕废织地放下工作,天 天打仗,只为了挽留行将离去的一个人。到后来,还是一个人独守孤塔,于西湖之湄,于青峰之后。民间的老百姓不忍心了,敷衍了一个“许仕林祭塔”的情节,终 于佳人出塔,全家团圆。对此笔法,我向来是不屑的。

一个人的信仰撞了南墙,是很难再拾起那份入世经营的心了。华美的大戏已经完了,现在,只剩下退了,收了。拣了金银细软,收了浓情蜜意,下场。所以,我想,白娘子那样有慧心的人,是愿意只在雷峰塔里漫数佛珠的,看看塔外,已再没了出来的必要。

都是这样过来的吧。用过情,也造过孽,然后退到内心,与自己对视。

想起往事。三月桃花天,碧水如环佩,莽莽撞撞,识了那人。郎晓妾的意,妾懂郎的好。只是后来,是啊,许多事都是提不得后来的。后来,一块香帕子在手心里揉了千千回,一句冤家一把泪,伤到无言,终于从各自眼底撤出来,终身不见。曲终人散,独余下一片寥廓河山。

没有永不褪色的青春,没有永远不老的爱情。这世上多情的女子,在爱的烈火熔炉里逃生出来之后,大约多数是愿意选择做一只白狐的。还是那样的风情,那样的长袖善舞、冰雪聪明,但是,已深深地低下眉头,藏身于千万座山峰之后,再不涉红尘。

爱 情之后,还剩下什么?是独自于暗处舔舐伤口,是心如止水的禅定与宁和,是忘了忘了、那人成了隔世传说。就这样修成了一只灵狐,隐退在千万座山峰之后,从此 与那人隔山隔海隔塔隔世了。春天来了,燕子来了,再不会翘首寻那人足音的近远。秋天去了,断雁去了,再不会有一纸泪随了雁脚。一次又一次地路过他所在的城 市,手机安静地躺在兜里,不会拿出来,不会拨它,虽然还记得那号码。

想那白娘子,曾经也该是有万千道泪水、万千个不甘的吧,但是,都化作了后来俯首闭目的安静。环顾左右,不能突围,最后只有转向内心,一心一意地修心了。

红 尘错爱,本就是一场乱世浩劫。此刻,千峰之后,这江山,是劫后的微凉。洗了脂粉铅华,于幽独之中,将当年的红袄绿裙一件件叠起,连同记忆。再不喜人前奢 华,不会把自己张扬成枝上硕大的一朵,只为了逗引一个人留步。此刻的姿态是收的,紧紧地收着,触角在泥土里,放了一寸一寸本欲打探的疆土。愿意像一棵野草 一样生长着,默默地抓紧脚底下的大地,可以终生没有高度,没有响亮的声音,被目光忽略,唯求心里踏实。愿意像一棵草尖上的露珠,存在,即使短暂,但内心澄 澈,无尘。愿意像乡野间的一缕炊烟,在烟火日子里熬尽一生,熬到虚无,不声张。

哪一场青春不是写满了飞舟九曲黄河的传奇?哪一场爱情,内心不是在担负千万重的历险和惊喜?但是,终有上岸的时候,便是罢了,便是放手。

曲终人不见,那是因为,我已隐退于千峰之后,独对一个人的河山。从此,两不寻找

煮雪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 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这是个极度浪漫的传说,想是多情的南方人编出来的。

可是,我们假设说话结冰是真有其事,也是颇有困难,试想:回家烤雪煮雪的时候要用什么火呢?因为人的言谈是有情绪的,煮得太慢或太快都不足以表达说话的情绪。

如果我生在北极,可能要为煮的问题烦恼半天,与性急的人交谈,回家要用大火煮烤;与性温的人交谈,回家要用文火。倘若与人吵架呢?回家一定要生个烈火,才能声闻当时哔哔剥剥的火暴声。

遇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回家就要仔细酿造当时的气氛,先用情诗情词裁冰,把它切成细细的碎片,加上一点酒来煮,那么,煮出来的话便能使人微醉。倘若情浓,则不可以用炉火,要用烛火再加一杯咖啡,才不会醉得太厉害,还能维持一丝清醒。

遇到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话就好办了,把结成的冰随意弃置就可以了。爱听的话则可以煮一半,留一半他日细细品味,住在北极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但 是幸福也不长驻,有时天气太冷,火生不起来,是让人着急的,只好拿着冰雪用手慢慢让它溶化,边溶边听。遇到性急的人恐怕要用雪往墙上摔,摔得力小时听不 见,摔得用力则声震物瓦,造成噪音。我向往北极说话的浪漫世界,那是个宁静祥和又能自己制造生活的世界,在我们这个到处都是噪音的时代里,有时我会希望大 家说出来的话都结成冰雪,回家如何处理是自家的事,谁也管不着。尤其是人多要开些无聊的会议时,可以把那块嘈杂的大雪球扔在自家前的阴沟里,让它永远见不 到天日。

斯时斯地,煮雪恐怕要变成一种学问,生命经验丰富的人可以根据雪的大小、成色,专门帮人煮雪为生;因为要煮得恰倒好处和说话时恰如其分一样,确实不易。年轻的恋人们则可以去借别人的“情雪”,借别人的雪来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如果失恋,等不到冰雪尽溶的时候,就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

L-O-V-E

错过的不怨,爱过的不恨

你常会想起那么一个人。
不是想念,只是想起。
想起曾经快乐的那些旧时光。
想起曾经的自己。

那个人,你曾经真的爱过,恨过,珍惜过。
那段感情,你没有忘记,但已不想重来了。
你说原因很简单,不过就是放开了。
不会祝福他,但不会折磨自己了。

当你回忆起曾经疯狂的自己。
好像做了一场梦,真实惊悚。
我知道,你曾用尽了力气走出来。
聪明如你,发现了当局者迷。

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你曾经哭着不舍得删去。
就算删去又怎么样,已经烂熟于心。
每划过那个名字一次,心好像便跟着碎一次。
于是,你一次次的删除,却又一次次的找回。

过了多久,偶然的一次整理。
你突然觉得时间犹如白驹过隙。
那个号码,如果不努力回忆,便再也记不起。
这一次,你微笑着又按下删除键,却再也不找回。

错过的不怨,爱过的不恨。
曾经那些委屈,你终于可以一笑置之。
你那么勇敢的往前走,你那么平静的去生活。
现在回头看看,你会发现自己有多出色。

真的,我从未后悔过,以一颗已经平静的心。
不需要对任何人隐瞒,更无须因为谁而否认。
曾经,我确实深深爱过你。
现在,我终于让一切过去。
诚实且坦然。

Ten Minutes Older

十分钟,年华老去

青春心境的终止,村上春树说,他只是一秒,他搭讪一个女孩被拒绝。

最近常常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流行,集中体现在,发觉詹尼斯推出的新人都一脸稚气,男孩子长得非但我不敢憧憬,简直觉得自己会荼毒少年儿童。新出来的歌手唱 的歌全都惨不忍听。新生代的港台明星,陈冠希谢霆锋之流,做派让我暗暗摇头。我怀念着我十几岁时听的老歌,突然发觉,十分钟,年华老去。

我自十四岁开始喜欢日本流行音乐。最喜欢的是老牌歌手”飞鸟“,也就是CHARGE ASKA。他们的专集我买了10张。《两心知》那盘盒带已经听得转不动。经典的《SAY YES》,准备某一天结婚时做婚礼进行曲。《NO NO DARLING》是一首无论何时听都会温柔得让我的心滴出水的曲子。记得去年的首届独立影展,开场晚了半小时,全因为礼堂放了这曲子,我才安之若素。 《YEAH YEAH YEAH》那首青春勃发的歌,全是在烈日下打群架的歌词,会让我想在雨地里奔跑。这些老歌陪伴我无数写文字的夜晚,说:听飞鸟的歌,感觉像在谈恋爱。在草 原上放张沙发,就是我的感受。

大黑摩季唱的《灌篮高手》的主题歌到现在还会唱,特别喜欢她来自北海道的高亢嗓音。她的专集买了三盘。

有段时间特喜欢华原朋美,她的《我很骄傲》,唱得特别高傲苍凉,听起来象黑夜悬挂在天空惨白如白骨的月亮,可惜她被小室哲哉打造之后,变得很甜蜜,小女人,完全不是我喜欢的她。后来又传自杀,一蹶不振。真是很可惜的事。

说起自杀,想到中森明菜。日本是个崇尚自杀的民族,但是特别无法原谅自杀未遂苟活的人。中森明菜全盛时期我还是小孩子,但是她后来的《破难船》很见功力。没有心碎过的女人,没用泪水把心浸泡得发了白的女人,没法发出那样甜蜜而悲伤的声音。

还很喜欢“美梦成真”。在日本音乐届,有这样的说法:比“美梦成真更好的,只有美梦成真”。他们经典的《爱爱爱》入选高中音乐教材,是首舒缓,抒情如行板的曲子。《七月七日,晴》我也很喜欢。是那种庭院里下过雨,水滴从许愿的竹子流下来的声音。

“南天群星”我也非常钟爱。这个成立20多年没解散的老乐团,声音象夕阳一样温暖。他们的歌被港台翻唱最多。几乎每首曲子我都喜欢。

松任谷由实的声音如自然之声,发自肺腑。她的《春天来了》我每年春游必须听。

长智刚的《朋友》让我深深感动,他的声音又嘶哑又深厚,后来看了北野武的电影。立刻想起他来。觉得他们都是那种丰富,但拙于表达的男人。我现在还会唱这首歌:“朋友啊,想起过去,操场上单杠的红锈……”

《长假》的主题歌《啦啦啦爱之歌》也是一首梦幻般的歌,旋律象在旋转木马上不停转啊转。

《魔女的条件》的主题歌《初恋》是我最喜欢的宇多田的歌,听她轻轻的吟唱,就好象清澈的海蓝色漫漫淹没。那些疼痛的,辛酸的,甜蜜的,都在沉寂。结成洁白的贝壳,风化成沙砾。毕业时SPEED的《毕业》一时风靡。那几个女孩幼稚的声音唱出了惨烈,和决心,遗憾和深情。

记得总是光顾的音像店,在店里打工的男孩,一起去买磁带的好朋友们,还有大家说我最喜欢拿别人磁带听就不还。记得大家一起攒钱,一起交换来听。一起在热闹 的马路上,大声唱SMAP《在夜空的彼方》。歌词很难记清,还有破锣嗓音。但是我们唱得很用力,我觉得各种想法纷至沓来,我觉得我们很深刻,很快乐。

有个好朋友,因此去学了日语。

歌虽然难忘,缠绵的是挥之不去的往事。与其说旋律难忘,不如说难忘的是时光。听的人换了几茬了,流行的也成过去。记得的还是记得,一起倾听的人已经离去。

我记得近畿小子的《想爱多于被爱》。那正是那个年龄,放肆无忌的宣言。我记得有个冬天,我坐在窗边上数学课。听到细细的,细细的音乐,正是这首歌。我知 道,是那个我喜欢的男孩子,知道我无聊,来陪我打发。他坐在楼下的墙根,我坐在教室里,那是我听过最美好的音乐。后来,我们不能在一起。我在学校的广播室 里放这首歌,那天下着倾盆大雨,满校园都是雨声,和这首歌。响天彻地。我在雨水里面看着他冲出去,看着他的背影。

后来,又过了几年,久得象一辈子了。我尝试和他联络,我们在电话里,不咸不淡的寒暄。实在无话,我说:“你知道吗?松任谷由实又出了新专集。”他淡淡地说:“我已经不再听那些歌,那些磁带也都扔了。”

我哑然。他轻易击中了我要害。我知道,他扔的不只磁带,还有我,还有那些我珍重而他不堪的回忆。

岁月流声。音乐已经死。

十分钟,年华老去。

Happy or Sad

快乐,还是忧伤

         我想一个人上路,到处走走,寻找我要的生活。
—–写在前面
是谁说,乖孩子是该去远方的。
又是谁说,打乱的生活第二次可以拼的更好。
深夜的你,永远见不到他的忧伤。
他说他会很好。
如若不好,也不会让你知道,
仅此而已。

梦想,要不怕穷。
他问:面包和梦想,什么更重要?
都知道答案的,
恩。都知道的。

每次巨大的幸运之后总会带来很多不幸。
他说这叫公平。
可是总有怀疑的时候,
那又怎么解释?

他恋上了一陌生的女孩,漂亮大方。
只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她把他拉了黑名单。
他苦笑。
后来,
当他坐在那个女孩的后面,他懂了,
他喜欢的不是她,
只是那张类似的脸。

有女若汝,夫复何求?
可惜的是,
他向左,她向右。
他说他们以后是如亲人般的朋友。
她说,恩,好。
都是如初的善良。
只是欺骗了彼此的善良而已。

如果你有了新的彼岸,请你忘记我。
他这么唱,偏偏眼红了。
朋友,
你会答应么?

他喜欢坐在高处,
听着忧伤的歌,看孤独的风景。
郭小四写道:
藤井树对着雪的尽头喊,你好么?我很好。
藤井树回答,我很好。你好么?
他说他喜欢这场对白。
只是笑的样子有点像哭的时候真的不好看。

一片叶,旋落在空中。
他俯下身,似乎要拾起一段温润的忧伤。
其实,他拾起的应该是一段没有悲伤的悲伤吧。
他仰头,
说了一句萧瑟的话。
所有人都揉了眼睛。
怕别人看到了自己的多愁善感。
怕眼睛不肯陪同着一起倔强。

一个偶然,然后,便是永恒。
多好的句子。
可是他说,那种偶然在很多时候都不复存在。

他说他喜欢曼陀罗华。
可是那花总是离不开忧伤的。
他微笑,
“没事,都知道的,我不是弱者”。

好人难做,
其实,坏人也难做。
他说这社会复杂就是因为不好不坏的人太多了。
他得意他的精辟,
可听得人为什么就叹气了呢?

他联络了许久没联系的多年的久违。
你谁啊?
他这回懂了。
所有的早就隔着这段时间和他遥遥相望。
放不下的,
注定是悲伤的。

蒲公英,他很喜欢。
死党说这是女人喜欢的玩意。
他偷笑,偷偷的存了一电脑的图片。
他想和蒲公英一样不停留的逛达。
像的东西那么多,咋去追求?
他不懂。

他 好想不懂更多。
可惜了,
要怎样才能都不懂?
是长大?还是抗拒长大?

后来他看到一句话;
长大了就没有疼痛,不过是流年似水
这回,
他终究还是懂了,
其实,那又怎样?

他走了,
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在过马路,你人在那里”
他唱道,
太阳如实的记得,
他没回过头。
他真狠心。

Faraway

如你在远方

 

此地阳光恹恹,此地氛围溷溷。你已疲惫,窒息于此地的世俗、喧嚷与愚昧。向往远方,你将去,悄然远离此地。

 

远方有海,有山与林,远方总是飘扬着你的梦。

 

如你在远方,你独立在传统的影子外,阳光染你,山岳拱你,树林托你;你呼吸五羁,毛孔舒逸。

 

故乡携忧郁来,你蛰隐在山麓与水溪间,那地图上找不到名字的小镇。不再哭,甚至珍惜每一声叹息。你欣然活着。

 

第一朝醒来,你说:“早安,一切存在。”然后饮一杯清醒自己的露水,然后捶钟,捶醒山林里的鸟兽,捶醒人。然后他们醒来,发现你的存在。笑问你从哪里来,你说你来自远方,那虚伪与贪婪统治的地方,那曾被爱过,将来又会被你爱的故乡。然后告诉他们,你不需要名字,你是无名字的捶钟者。

 

日日,你听草与草的细语,拈花微笑。在沙滩上画自己,让自己被波浪淹没,而浑然忘掉自己。夜夜,你开窗迎接星子们温柔的造访。“你爱星吗?”你会突然想向一个人写信,但写后又撕碎,将纸屑撒在风中,撒在海上,撒在你的遗忘里。以前你没问他,现在你再也不能问他了。以前你们惯于沉默,现在只有你以沉默回忆往昔的沉默。以前你发现自己喜欢他,但你们总是那样沉默,那一天,他突然沉默地离去了–他已死去许多年了吧?

 

有雾。雾来时你不知道,但你会送雾离去。彳亍在雾里,你将满足于自己的孤独,骄傲于不被群众荒谬的真理迷惑,骄傲于拒绝人间的庸俗。再也不须礼节,不须权威,不须偶像,也不须圣贤;你只须清醒,只须良知。你苦恼,只因清醒,只因还有良知!

 

有雨。雨会为你弹沉重的歌曲。使你更加凄寂,你以你的凄寂冷漠人间的丑陋。踽行在雨里,让泥土沾你,泥土与你只差一个上帝而已,但是上帝啊!你在哪里?雨霁时,擦干身体,但愿自己是个浴后的婴孩,你欣赏自己,想起,每个人都是如此的,每个人都是泥土。

 

也在海里游泳,造访鱼的屋舍,跟鱼交语;鱼将惊奇你这条陌生的大鱼,你只好介绍自己,告诉鱼,人类可笑的现代文明,鱼也笑了。然后造访珊瑚的胜迹,告诉珊瑚们,他们的尸坟比金字塔还要美丽。

 

秋来时,去捡拾落叶与落花去吊祭秋,在他们的墓冢上写挽歌迎冬,让冬去遗传秋的悲剧。春来时,在墓旁徘徊,缅想冬对大自然残酷的爱与同情,然后以一股悲哀拥抱春。呵,春,又是春时,世人为什么仍存冬意?

 

不再期待,期待一切曾被期待过的;不再赞美,赞美一切曾被赞美过的。以良知品评一切,你看很多书,燃烧很多热情,很多慈悲,很多冥想。你是真正存在的自己。

 

不写信,只将怀念埋在日记里。不遗忘别人,也许别人已把你遗忘,但你并不介意。你是那紫罗兰,固执地不在白天绽放,只在黑暗时默默第害羞,默默地祝福别人,默默地闪烁贞洁。当有一天,毛发被染白,不知已越过的世纪,不知祖先墓冢的草已长得比你还高,只知自己老了。你悄然归来,不再是去时昂然,你脚步蹭蹬。你仍认识故乡,但故乡已把你遗忘。故乡的老人会笑问客从何处来,你会泪答,你回自远方,回自梦。你属于故乡。

 

然后你告诉他们,每年秋天托鸟寄一片落叶回乡的人是你,那落叶是你的怀念。你说:“以前离开这里时,这是养羊的草原,而今学生代替了羊。”然后,你将聪明故乡的愚昧,高贵故乡的世俗。无论人们怎样待你,你并不是那怕失望而到鱼场钓鱼的绅士,你是那到大海钓鱼的渔夫。失望惧你,你还惧什么?

 

然后,你忘记你曾在远方。

 

然后,你死在故乡。

你长得很美,但我得回家

1、

李昂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这样的信息:想跑在大街上,去人山人海中,找一个人,借他肩膀哭会儿。李昂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同事,挺努力的一个姑娘,她的工作是文案,跟在我部门。

在这一条信息下,五花回了一句:我在燕儿岛路和香港中路交叉处的酒吧,你来吧,刚腾出来半个肩膀。五花是我的朋友,他喜欢吃油炸的酥香的五花肉,就着辣子和蒜片,用苏子叶那么一裹,一口咬下去,那种人生叫做: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豪迈奔放,所以我习惯叫他五花。

李昂真的就来了,五花问,喝日出?李昂说,喝到日出。日出是一杯很酷的鸡尾酒,我记得以前在里面醉过一回,就着春风迷人的夜晚。那天,我只来了一大杯德国黑啤,那一刻我觉得我跟爱迪生离的好近好近,他发明了灯泡,对,我就是灯泡,是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还是能指引方向的北斗星。

李昂说,我前男友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有些事,说好了,没做,不如趁这个冬天来了,开始啊。以前,我说过,要陪他看北方夜里的大雪,他说做梦梦见了,我们站在北方夜里的街头,那雪飘在街灯下,我说我想喝一碗热汤,他给我点了一碗热馄饨,在我们分手后的380天,他跟我说这个,你说怪不怪。

你长的很美,但我得回家

我说,你可别犯傻,当初你们分开的理由,将来有一天也是你们下一次分开的理由。

李昂说,当初那么决绝,现在觉得他好可怜,他失去了一个爱他的人,而我却找到了一种长大的方式,迎风发芽落地生根。

五花问,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遇见爱情的机会,你会把攒了一年的力气全部用上,重新开始吗?

李昂说,会,依然奋不顾身。

五花说,嗯,我喜欢你。

那夜我觉得我跟五花就是两个情绪垃圾桶,脑门山写着不可回收和可回收。我们一直喝到日出,对,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我点了一支烟,看那日出好美,昨夜的泣不成声,早过去了。当初的心有不甘,宿醉几个深夜,你以为过不去的坎,不过一抬脚的事儿,李昂说,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事,在人群中,我看见他。嗯,她说的是五花。

2、

我问五花,你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他们确认恋爱关系很快,印象里应该一起执行过几个项目,大概广告公司经常加班的模式,是适合恋爱生长的。顶着熊猫眼上班,披星戴月回家,这种环境特适合关心这种植物生长,你说,夜深人静,文案设计一大堆工作,那个时候孤独和方便面摆在桌子上,你不谈点情聊的爱,对得起长夜漫漫吗?

后来五花跟我说,当我遇见她的那天,带着一把吉他在身边,如果她想听,我就唱给她,蘸着此生所有的喜出望外给你写一首剁椒味的关于秋刀鱼和猫的诗。她不说话,亲手拨开一颗石榴在面前,满眼的委屈,那一塌糊涂的酸,已经胜过我征服的一路山珍海味。

我问五花,你为什么会跟她分开?

那一场爱,持续了有半年,快到谈婚论嫁,他们分手了。婚纱和西服在一起,可惜他们没有在一起。五花说,西服大了一号。

傻子都知道是借口,偏偏他们俩都信了真,大概是攒来很久很久的情绪,他们吵了一架,不欢而散。那天李昂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五花转身离开家的时候,他甚至看见有他最爱吃的炸酥的五花肉和苏子叶。

李昂说,那是一生中最糟糕的事,我看见他,回到人群中。后来她跟我说,我对爱要求很低很低,能活在世上,无非想要跟喜欢的人,去经历一些有趣的事,倘若面前有酒,倘能如我愿,那这一生应该笑的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串哈哈哈哈哈哈,李昂居然笑出了眼泪,真的,最后冒出一句好古怪的话,我借你的肩膀,怕是此生难还了。

分开前一秒觉得自己金钟罩铁布衫,他一转身,鼻尖一酸,那眼泪大珠小珠落玉盘,碎了一地是当年的盔甲,往后你的名字成了软肋,我就着南风喝一杯,醉的不知归路。他们终于在一起,他们终于又分开,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3、

庆幸的是,这个故事还有续。10月2号,我会坐从青岛发往包头的火车,如果你恰好也在这辆车上,来7号车厢,喝杯喜酒,对,我结婚了,去内蒙参加自己的婚礼。那时候,我带着一顶黑色帽子,手边有一瓶刚刚打开的红星二锅头,闻着味,你一定能找到。

巧的是,我跟五花一样,我们都曾深爱过一个内蒙的姑娘,所以,10月2号,我们会一起踏上一辆开往包头的火车。到那天,他会坐在我对面,如果你问故事的结局, 我只记得,前几天,我们一起喝酒,他说,你知道塞翁那老头吗,丢了马的那老头?

我说,知道啊。

他说,你说,他的马,如果没有回来,他会怎么办?

那天的五花穿着一身西装,好奇怪的样子,西服有点大,我还嘲笑他简直像是借的别人的,他站起来,转了一圈给我看,我才发现,那是他最漂亮的一件衣服,他终于变的像是一个骑士一样,变成了一个自在如风的少年,他应该驰骋在草原上,跟他最心爱的姑娘。

你说人生真的好奇妙,大概时间会给你一些时间去成全一些执念。前几天应朋友邀请去北京讲了一节课,课上认识一个姑娘,我说,你字写的好潦草。其实我心里想说,认识你真好。

对,她像极了以前喜欢过的一个姑娘,那节课结束以后,像是一场毕业洗礼,所有人拥抱,她走到我面前说,给我一个拥抱吧。我说,好。是的,那个拥抱该是多年前执念里欠下的,现在我还上了,所以我跟她说,愿你一直萌萌哒。

我知道,应该站在她的面前,欢喜的跟她说声:你长的很美,但我得回家。往后,我发现了一条很长很美的路,右手边刚好有人,那该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所以酒在杯里,沾个喜字,你应该尝尝。

4、

你要相信,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分手的人,就像口口声声喊着减肥一样,转眼夹起红烧肉水煮鱼烤鱼焖鸡翅,吃的比谁都欢快,她就是吓唬吓唬你就像当初她吓唬她身上的燃烧的小脂肪一样。而真正要离开的人,他们从来都不言语一声,只是选一个早晨,竖起领子别让风灌进来,他不会叫醒你,你继续装睡下去就好。

你看南风吹起,等一个故人归来,酒温热菜上齐,他一定赴宴,见你一面。

我相信,你会来,我等就好。

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那么点执念,总有一天会在面前散开,当年爱的死去活来,能怎么样?你还不是娶了另一个姑娘,就像我一样,翻山越岭去参加自己的婚礼。总归是这样,牵一人终老,真正的用力不是耗尽吃奶的力气抓住,而是,你慢慢摊开手心,放开。那一松手,才是一生中最用力的一刻。

错爱一个人不怕,别交付一生的欢喜,喜欢但不盲求,欣赏但不偏执,挤不进去的世界,那就提前打方向盘,别浪费油。往后的路还长,卯足马力还要去更远的远方。往后扁豆焖面成了家常,吃的两大碗欢喜,再重逢千层酥饼、麻辣凉皮、脆皮肉夹馍,点头为安,各自被心疼收藏,那就不枉一场相识:我曾经爱过你。

五花比我更幸运,他有一身大一号的西服,他出租了半个肩膀,我也不差,10月2号,去参加自己的婚礼,我爱的姑娘,她一直在等我娶她回家,她也很美,那种美我以前见过,2008年,她来了,那天春天也刚来,一切刚好,她说,油条豆浆都在,你的对面差个我,要不要一起吃早餐?没曾想,这一个早餐,一吃,吃了整整7年,大概往后可能会更长。

Author 柒先生,一个养金毛狗、开包子店的理想主义创业者。已出版情感美食小说《我要我们在一起》,微信公众号:两个大叔(lianggedashu)、新浪微博@柒个先生。
BGM 寂しい夜

Impression .West Lake

西湖七月半,一无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看七月半之人,以五类看之。其一, 楼船萧鼓,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相乱,名为看月而实不见月者,看之。其一,亦 船亦楼,名娃闺秀,携及童变,笑啼杂之,环坐露台,左右盼望,身在月下而实不看月 者,看之。其一,亦船亦声歌,名妓闲僧,浅斟低唱,弱管轻丝,竹肉相发,亦在月下, 亦看月,而欲人看其看月者,看之。其一,不舟不车,不衫不帻,酒醉饭饱,呼群三五, 跻入人丛,昭庆、断桥,嘄呼嘈杂,装假醉,唱无腔曲,月亦看,看月者亦看,不看月 者亦看,而实无一看者,看之。其一,小船轻幌,净几暖炉,茶铛旋煮,素瓷静递,好 友佳人,邀月同坐,或匿影树下,或逃嚣里湖,看月而人不见其看月之态,亦不作意看 月者,看之。

杭人游湖,巳出酉归,避月如仇,是夕好名,逐队争出,多犒门军酒钱, 轿夫擎燎,列俟岸上。一入舟,速舟子急放断桥,赶入胜会。以故二鼓以前,人声鼓吹, 如沸如撼,如魇如呓,如聋如哑,大船小船一齐凑岸,一无所见,止见篙击篙,舟触舟, 肩摩肩,面看面而已。少刻兴尽,官府席散,皂隶喝道去,轿夫叫船上人,怖以关门, 灯笼火把如列星,–簇拥而去。岸上人亦逐队赶门,渐稀渐薄,顷刻散尽矣。

吾辈始 舣舟近岸,断桥石磴始凉,席其上,呼客纵饮。此时,月如镜新磨,山复整妆,湖复颒 面。向之浅斟低唱者出,匿影树下者亦出,吾辈往通声气,拉与同坐。韵友来,名妓至, 杯箸安,竹肉发。月色苍凉,东方将白,客方散去。吾辈纵舟,酣睡于十里荷花之中, 香气拍人,清梦甚惬。